过常宝：性格与命运——项羽、刘邦的人生轨迹（11）

刘邦“大人长者”的面具，对于楚怀王，对于诸老将，对于百姓等来说，是一种安全感，所以受到欢迎。但是，项羽是刘邦不得不过的一个关卡，范增说得对，项羽要做皇帝刘邦是他的一关，刘邦要做皇帝项羽也是他的一关。可是刘邦这个面具对于项羽无效，项羽没有道德感，他不怕什么，也不需要安全感，所以没有任何效果。刘邦要想实现自己隐秘的梦想，就不得不过这一关，冲突在所难免。所以，鸿门宴之前，项羽二话不说攻破函谷关，又下令次日派军队攻打刘邦。刘邦由于张良的原因，得以见到项伯，表示我守函谷关只是个误会，自己不敢阻拦项羽，决定第二天到项羽军中亲自道歉。在酒席上，刘邦再次表示，我对你项羽的热爱、敬仰，如滔滔江水，我是欢迎你入关的。项羽顿时就释怀了，但是范增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，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，刘邦假装喝醉尿遁而去。鸿门宴也体现了刘邦的豁如。

再进一步解释，“豁如”就是毫无立场的能屈能伸的个性，它拯救了刘邦。在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以后，刘邦立刻就能做到折节下人，兄视项伯，约为婚姻。但他在跟项羽解释的时候，只是表示两个意思：第一，对你无条件的服从；第二，对于您攻打我们的军队，我表示道歉。他只说这两个意思，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辩解。其实他是有道理，可以辩解的，尤其以前有过约定。也就是说，刘邦一点都不争辩，你说什么都对，中途又借故逃跑，借故逃跑是有风险的，但这是刘邦所能做到最好的结果。他这样做，就是故意让项羽看出我是怕你的，我是懦弱的，我不但是懦弱的，我跟你们贵族不同，我还是个小无赖，借着撒尿逃跑了。这是一个将军做的事情吗？我就是无赖，你是贵族，千万不要把我们当成一回事。项羽是意志冲动型的人，当他看到刘邦的懦弱和市井习气以后，大概也就笑一下，就心满意足了，不再追究事情的原委。

刘邦死里逃生是一个奇迹，在这场赌局当中，刘邦将自己的懦弱当成一张王牌打出去，使得项羽和自己各得其所，是出奇制胜，是绝境处的大算盘。所以，尿遁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，有大智慧，但是必须有“流氓”的精神。只有性格豁如的刘邦，才能够屈伸自如，游刃有余。向项羽示弱，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受委屈，甚至是无赖的现象，都是一种低姿态，这种低姿态成了刘邦对付项羽的利器。项羽入关以后分封天下，便根据怀王与诸将事先的约定，立刘邦为汉王，不过封地比较偏，刘邦心有不甘，本来说好了谁先进去谁做关中王，现在你封我为汉王（汉就是关中），可是太偏了点吧！但是他能受委屈，虽然心有不甘，但是他在就职途中烧毁栈道，表示我将安心守土，项羽您放心。这仍然只是给项羽看的一个低姿态，不久齐国等地造反，项羽忙于平乱，刘邦从故道杀回汉中。项羽很生气，派兵阻击，项羽这边派兵来打刘邦，刘邦这边就赶紧派人送信给项羽，信里面说：“汉王失职，欲得关中，如约即止，不敢东。”意思是说，我本来应该是得到关中这个地方的，现在你给我封得比较偏，我就想得到关中，还我一个公道，完成原来那个约定我就停止，绝对不往东边走一步。而且他在信里面还告发，他说齐国、梁国合伙谋反，你赶紧去平反吧。这个也是一个低姿态，项羽默认了他独霸关中，刘邦旗开得胜。